加蓬軍官奪取國有廣播電臺。 圖片來自視頻截圖。

當地時間星期一，1月7日凌晨5點30分左右，正是一個工作周中最疲憊的時段。

仍沉浸在休息日情結中的上班族，尚在冗長的“周末賴床綜合征”中不能自拔，位于加蓬首都利伯維爾市中心Triomphal大街的加蓬國家電臺，卻已早早進入工作狀態。

有大事發生。

“都醒醒，我們政變了！”

3個頭戴綠色貝雷帽的加蓬大兵闖進演播室，其中兩位宛如哼哈二將，挎槍分立左右。另一位濃眉大眼、雄赳赳氣昂昂儼然“帶頭大哥”的“大喇叭”做到播音座位上，掏出份稿子便大吼起來：“都醒醒，我們政變了！”

這位“帶頭大哥”自稱“加蓬軍隊愛國青年運動”領袖，宣布成立“全國復興委員會”接管政權。

他在充滿搖滾氣息的演說中煽情地說：“如果你正在吃東西，請停一停；如果你正在喝酒，請停一停”，因為“出大事了”——他們要推翻“非法政府”。

他呼吁“年輕人站起來吧，加入我們的正義行列”。

但尷尬的是，這篇事先擬好的稿子似乎有些對牛彈琴：天還沒亮，早飯還沒開呢，哪來的“喝酒群眾”？

年輕人并沒有從他們戀戀不舍的床鋪上“站起來”，戴著紅色貝雷帽的共和國衛隊和武裝直升機卻殺氣騰騰地來了。

在一番激烈而短暫的交火后，“帶頭大哥”被生擒，兩名“哼哈二將”雙雙戰死（一說重傷被抓），這場稀里糊涂開始的政變，就這樣稀里糊涂結束了。

6個小時后加蓬政府宣布“政變被成功粉碎”，而據當地消息人士稱，真正的戰斗只持續了不到5分鐘。

這應該算史上最短政變了吧？

“帶頭大哥”名叫奧托·奧比昂·凱利，是加蓬陸軍的一名資淺中尉，他在闖入加蓬國家電臺時，宣稱擁有20人大軍，但政變粉碎時卻只找到了3位。

也有消息人士稱，政變“大軍”至少有4人之多——第四位留在播音室外放哨，“開戰”后消失得無影無蹤了。

當地時間2019年1月7日，加蓬政府方面稱，當天早些時候占領加蓬國家電臺的4名叛亂者已被逮捕。

親政府的小道消息稱，這位凱利中尉和他的同伙因揮霍無度欠了一屁股債，百無聊賴下打算鋌而走險，于是便演出了如此戲劇性的一幕。

加蓬這起“快閃政變”準備如此草率，甚至連《告人民書》都像拿錯了稿，如果果真是因為錢而激起的“即興事件”，倒也不足為奇。

可能與總統在沙特“住院”不歸有關

不過更大可能是和總統的病情有關。

加蓬總統邦戈2009年10月從去世的父親哈吉·奧馬爾·邦戈手中接過總統大權，而老邦戈則從1967年做總統一直做到1989年。

“小邦戈”總統是1959年2月9日出生的，要再過整整一個月才滿60，以國家元首的標準看還算“年富力強”。

無奈這位老兄身體不佳，2018年10月24日，他在沙特朝覲時突然中風，此后便消息寥寥，12月初他被轉院到摩洛哥繼續治療。

盡管政體各異，但非洲新興國家共同的特點，就是“帥不能離宮”，當年幾內亞總統、一代“泛非運動”豪杰塞古·杜爾，就是被反對者借其赴亞洲訪問之際推翻的。

而之前一位離開本國、在國外長期“帶職治療”的非洲國家元首，是前尼日利亞總統亞拉杜瓦。

這位總統2007年5月就職，2009年11月23日起因患心包炎滯留沙特醫治并長期不歸，結果國內“天下大亂”，政變的傳聞也時隱時現。其實是“真病”的亞拉杜瓦不得不咬牙于2010年2月24日抱病回國，這么一折騰病情加劇，當年5月5日便與世長辭了。

如今邦戈同樣去沙特“住院”不歸，甚至“口信”也寥寥無幾，類似的傳聞和鼓噪自然也少不了。

加蓬總統阿里·邦戈

2018年12月31日，邦戈通過加蓬電視臺和官方網站，發布了一則錄好了的新年祝詞視頻，嚴肅地傳遞了兩個重要信息：一、“我還活著”；二、“我還是總統”。

有人認為，此次“快閃政變”也許與此不無關系，政變者想借外界對總統“戀棧”的不滿渾水摸魚。

加蓬獨立以來第一次政變？大錯特錯

一向關注非洲事務的法國國際廣播電臺貴人事忙，將此次政變誤稱為“加蓬獨立以來第一次軍事政變”，這可是大錯特錯了——盡管在“政變如家常便飯”的非洲，加蓬政變的確很少，但這次并非首次——1964年2月17日加蓬就發動過一次政變，而且差一點就成功了。

以史為鑒，可知興替。追溯加蓬乃至非洲政變歷史，就不會覺得奧比昂中尉（加蓬男性簡稱一般用中間那個名字）的政變“太不嚴肅”，準備過于草率，起事有點魯莽了。

他的軍銜固然只是個中尉，但1964年政變的領袖芒博和艾索恩也同樣是中尉；

2008年發動幾內亞政變的卡馬拉政變成功后當了快一年總統，他的軍銜也不過是上尉；

1980年發動政變成功、在總統兼大元帥寶座上蹲了10年之久的利比里亞前總統多伊，起事前剛剛由上士升任軍士長。

“王侯將相，寧有種乎”！

當年芒博和艾索恩發動的政變，“造反大軍”號稱150人，實際上據說不滿100；多伊政變時也號稱150人，但真正跟著多伊一起動手的只有區區14個小兵。

奧比昂號稱有20大軍，說多不多，說少的確也不少了。

區區三、四人，真的少了點

第一站攻打電臺也不算亂來——非洲歷史上幾乎所有成功或失敗的軍事政變，第一個目標都是電臺、電視臺或總統府。加蓬很多家庭根本沒有電視或干脆沒有電，總統府里也沒總統，當然要先占電臺了。

然而，敗筆也恰在于此。

邦戈固然是個在外國住院的“病老虎”，但邦戈家族卻在加蓬執政半個多世紀了，門生故舊遍天下，總統府拿不下，“革命領袖”就算把聲明寫得花團錦簇又能如何？

何況，這聲明還驢唇不對馬嘴呢。

非洲政變固然“兵貴精不貴多”，但區區三、四人貌似也著實太少了點兒。

加蓬軍隊連同準軍事武裝也不過1.3萬人左右，但共和國衛隊就有1500人之多，這些共和國衛隊官兵戴著和陸軍綠色貝雷帽迥異的紅色貝雷帽，軍餉充足，訓練有素，裝備精良，只聽命于總統一族。

此番奧比昂政變只有區區個位數陸軍官兵附和，能贏才怪。

不過，經此一役，邦戈大約要認真考慮買票回國了——這回是沒出大事，但還是小心點比較好。

□ 陶短房（專欄作家）

編輯 王言虎 校對 李世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