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把祖傳的舊藥箱送人,他嫌不吉利,老國醫卻說里面是絕版藥材
1
我跟張偉提分手那天,他正坐在我對面,慢條斯理地用小勺刮著芒果布丁。
陽光從咖啡館的玻璃窗斜斜地照進來,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暈,讓他看起來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男模。
要不是我剛從他媽那兒受了一肚子氣,差點就又被他這張臉給迷惑了。
“林愫,你又鬧什么?”他放下勺子,眉頭微微皺起,那是一種恰到好處的、帶著點寵溺和無奈的表情,“我媽說話是直了點,但她沒惡意,你跟長輩計較什么?”
我氣得直想笑。
沒惡意?
就在半小時前,他媽,那位養尊處優的王女士,指著我爺爺留給我的那個舊藥箱,說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。
“小林啊,阿姨知道你節儉,但這玩意兒又舊又破,還裝著一堆亂七八糟的干草,多不吉利啊!我們家馬上要談個大項目,你把這晦氣的東西放在家里,沖了財運怎么辦?”
她說話的時候,捏著鼻子,仿佛那箱子里裝的不是我爺爺一輩子的心血,而是什么臟東西。
我當時就破防了。
什么叫“干草”?那是我爺爺留下來的,他老人家以前是十里八鄉有名的老中醫。
這箱子,是我記憶里最溫暖的存在。
小時候發燒,別的小孩都怕打針,我卻不怕,因為爺爺總會從這個箱子里捻出幾味藥材,在小石臼里搗鼓搗鼓,熬出一碗味道不那么苦的湯藥。
那股淡淡的藥香,比任何糖果都讓我安心。
我看著張偉,他眼睛里是我熟悉的無辜和不解。
這種表情我見過太多次了。
每次他媽對我挑三揀四,說我工作不穩定,不像她朋友的女兒在事業單位喝茶看報;說我不會做飯,抓不住男人的胃;說我太瘦,一看就不好生養……
張偉都是這個表情。
“她是我媽,我能怎么辦?”
“她年紀大了,思想跟不上,你就當耳旁風嘛?!?/p>
“你別那么敏感,她其實挺喜歡你的。”
呵呵,喜歡我?喜歡到恨不得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,好給他兒子換個“門當戶對”的富貴太太。
我深吸一口氣,把那股翻騰的怒火壓下去。
“張偉,我們不合適?!?/p>
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,但還是忍不住帶了一絲顫抖。
“那個藥箱,是我爺爺留下的遺物。在你媽眼里,它是‘晦氣’的‘干草’。在你眼里,它是我在‘無理取鬧’的道具?!?/p>
“可在我眼里,那是我家三代人的念想和傳承?!?/p>
張偉愣住了,像是第一次認識我。
他可能以為,我還是那個會因為他一句“別鬧”就委屈地憋回所有眼淚的林愫。
可惜,人心是會涼的。
尤其是被他媽用“不吉利”這三個字,像釘子一樣釘在心口上之后。
2
事情的起因,是我準備搬進張偉的新房。
房子是他家全款買的,寫著他一個人的名字。王女士為此特別自豪,請我們吃飯時,話里話外都在點我:“小林啊,你真是好福氣,我們家張偉這么優秀,對你又好,你可要懂得珍惜?!?/p>
我當時就覺得,這話聽著怎么那么像“我們家出了房,你就要當牛做馬”的潛臺詞呢?
但我忍了。誰讓我愛張偉呢?愛他那張臉,愛他偶爾流露出的、被他媽嚴密管控下的一點點溫柔。
搬家那天,我東西不多,最占地方的就是那個半人高的樟木藥箱。
箱子很舊了,邊角都被磨得圓潤,泛著一種溫吞的光澤。上面銅制的鎖扣也有些斑駁,但擦得很干凈。
這是我爺爺傳給我爸,我爸又傳給我的。
我爸說:“你爺一輩子的本事,都在這箱子里了。咱家沒人繼承他的衣缽,但這個根不能斷。”
我把它當寶貝,平時連灰塵都舍不得落。
搬家師傅把它抬進來的時候,王女士正翹著蘭花指,指揮著家政阿姨把我的幾盆綠蘿擺在哪個角落。
她一看到這大木箱子,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凝固了。
“哎喲,這是什么呀?從哪個舊貨市場淘來的?”她夸張地扇了扇鼻子,“一股子怪味兒。”
我解釋道:“阿姨,這是我爺爺留下的藥箱?!?/p>
“藥箱?”她聲調高了八度,眼神里滿是嫌棄,“這東西能往新房里搬嗎?多不吉利?。√焯鞂χ鴤€藥箱子,人都要生病了!”
張偉趕緊過來打圓場:“媽,就是一個木頭箱子,愫愫念舊?!?/p>
他一邊說,一邊給我使眼色,讓我別吭聲。
王女士可不聽這個,她圍著箱子轉了一圈,像是看什么怪物。
“不行不行,必須搬走!看著就心煩?!彼诲N定音,“張偉,你趕緊給你李俊表弟打個電話,他不是開了個什么農家樂嗎?正好缺個裝東西的柜子,讓他拉走,就當廢物利用了?!?/p>
我當時就愣住了。
廢物利用?
我心里的火“噌”地一下就冒了起來。
但我還是看在張偉的面子上,忍了。
我說:“阿姨,這箱子對我意義不一樣,我還是自己留著吧?!?/p>
王女士眼睛一瞪:“你這孩子怎么這么犟呢?我都是為你們好!新房新氣象,懂不懂?留著這么個老古董,像什么樣子!”
我氣得說不出話,只能看著張偉。
他拉著我的手,低聲說:“愫愫,聽話。就是一個箱子,回頭我給你買個新的、更好的。媽也是為了我們好。”
又是這句“為了我們好”。
我看著他,突然覺得無比陌生。
他不懂,他永遠不懂。
這根本不是一個箱子的事。
這是我的尊嚴,我的家庭,我最珍視的回憶,被他們輕飄飄地踩在腳底下,還碾了碾。
3
那天晚上,我沒在新房住。
我回了自己租的小公寓,抱著那個冰冷的藥箱,哭了一整晚。
第二天,眼睛腫得像核桃。
我接到了李俊的電話,就是張偉那個開農家樂的表弟。
電話里,他支支吾吾的,特別尷尬。
“那個……嫂子,箱子的事,我聽我姑說了?!?/p>
我“嗯”了一聲,等著他的下文。
“我姑說,那箱子不吉利,讓我別要。她說……說藥箱是裝藥的,藥是治病的,總跟病啊災啊的聯系在一起,放在我那兒影響生意?!?/p>
他說得小心翼翼,生怕惹我生氣。
但我已經沒力氣生氣了。
只覺得一陣陣的心寒。
原來在他們一家人眼里,我所有的珍視,都只是一個“不吉利”的笑話。
我平靜地對李俊說:“沒事,我本來也沒打算給你。你跟你姑說,我的東西,再破爛也是我的寶貝,輪不到別人來嫌棄?!?/p>
掛了電話,我給張偉發了條微信。
“咖啡館見,我們談談?!?/p>
于是,就有了開頭那一幕。
我看著他那張英俊卻毫無溫度的臉,把所有的委屈和憤怒都化成了一句話。
“張偉,分手吧。”
他徹底愣住了,手里的芒果布丁都忘了吃。
“林愫,你別開玩笑。就為一個破箱子?”
我笑了。
“對,就為一個破箱子?!?/p>
我站起身,不想再跟他多說一句廢話。
“箱子我會搬走,房子你留著,祝你和你媽,還有你未來的富貴太太,財源廣進,百病不侵?!?/p>
說完,我轉身就走,沒再回頭。
我知道,身后那道灼熱的視線,充滿了震驚和不可思議。
他大概從來沒想過,一向溫順的我,會這么決絕。
可他不知道,壓垮駱駝的,從來不是最后一根稻草,而是每一根。
4
我雇了個小貨車,把我所有的東西,包括那個“晦氣”的藥箱,都從張偉的新房里搬了出來。
東西不多,半車都沒裝滿。
看著空蕩蕩的房間,我心里也空落落的。
三年的感情,好像就是一場笑話。
我把他家的鑰匙放在玄關的柜子上,用一個玻璃杯壓著。
然后,我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我沒有回之前租的公寓,而是直接去了我爸媽家。
我爸媽住在郊區,是個老小區,但很安靜。
我拖著箱子,敲開家門。
我媽正在廚房做飯,看到我這樣子,嚇了一跳。
“愫愫?你怎么回來了?還拖著個箱子?”
我爸也從書房里出來了,扶了扶眼鏡。
我鼻子一酸,眼淚差點掉下來。
“爸,媽,我分手了。”
我媽手里的鍋鏟“哐當”一聲掉在地上。
那天晚上,我們一家三口,坐在客廳里,聊了很久。
我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,包括王女士那些刻薄的話,也包括張偉的和稀泥。
我以為我爸媽會罵我沖動。
沒想到,我爸聽完,一拍大腿。
“分得好!”
他指著那個藥箱,眼睛里有光。
“這可是咱家的傳家寶!他們不識貨,是他們眼瞎心盲!我女兒,不能受這種委屈!”
我媽也一個勁兒點頭,給我夾了一大塊紅燒肉。
“吃,多吃點!為了那種人生氣,不值得!媽支持你!”
那一刻,我心里的所有委屈,都煙消云散了。
是啊,我有什么好難過的?
我有關心我的父母,有我們家的“傳家寶”。
至于張偉和他那個勢利的媽,就讓他們守著他們“吉利”的房子,去做他們的發財大夢吧。
5
在家休整了幾天,我的心情平復了不少。
我決定好好整理一下那個藥箱。
以前,我只是把它當成一個念想,一個紀念品。
現在,我覺得,我應該更深入地了解它。
我找了個陽光好的下午,把箱子搬到陽臺上。
打開箱蓋,一股沉靜的、混合著木香和藥草香的氣味撲面而來。
這味道,瞬間把我拉回了童年。
我想起爺爺還健在的時候,他總是戴著老花鏡,坐在這個箱子前,用一桿小小的戥子,小心翼翼地稱量著那些干枯的植物根莖和花葉。
他的手指干瘦,但很穩。
他說:“愫愫啊,這每一味藥,都有它的脾氣。你要懂它,敬它,它才能幫你救人?!?/p>
箱子分為上下兩層,里面有幾十個大小不一的小抽屜。
每個抽屜上,都用毛筆寫著藥材的名字。
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了,但依然能看出風骨。
“當歸”、“川芎”、“白芍”、“熟地”……
這些名字,我小時候聽爺爺念叨過無數遍。
我一個個拉開抽屜,里面的藥材都用油紙包著,保存得很好。
有的氣味濃烈,有的氣味清淡。
我雖然不懂藥理,但能感覺到,這些看似普通的“干草”,都沉淀著歲月和心血。
在箱子最底層,我發現了一個暗格。
我從來不知道這里還有個暗格。
我好奇地打開它,里面只有一個小小的、烏木制成的盒子。
盒子上沒有鎖,我輕輕打開。
里面,靜靜地躺著幾根顏色赤紅、形如發絲的東西。
旁邊還有一張泛黃的紙條,上面是爺爺龍飛鳳舞的字跡:
“赤血龍須,救命之物,非大善大德者,不可用?!?/p>
赤血龍須?
我從來沒聽說過這種藥材。
看著這行字,我心里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。
我仿佛能看到爺爺寫下這行字時,嚴肅而鄭重的表情。
這箱子里,到底還藏著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?
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。
或許,我該去找找陳爺爺。
陳爺爺是我爺爺生前最好的朋友,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國醫。
爺爺去世后,兩家還時有走動。
他或許,能告訴我答案。
6
我提著那個小小的烏木盒子,坐了一個小時的公交車,來到了陳爺爺的“百草堂”。
百草堂坐落在一個老街區,門面不大,但很干凈。
一走進去,就是那股熟悉的、讓人心安的藥草味。
陳爺爺正坐在診臺后,給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媽媽看診。
他頭發全白了,但精神矍鑠,聲音洪亮。
看到我,他愣了一下,隨即笑了起來。
“喲,這不是林丫頭嗎?今天怎么有空到我這兒來了?”
我乖乖地在旁邊等著,等他看完了診,才走上前去。
“陳爺爺?!?/p>
“哎,坐。”他指了指對面的凳子,“丫頭,看你氣色不太好,最近沒休息好?”
我點點頭,把烏木盒子放在桌上,推到他面前。
“陳爺爺,我今天來,是想請您幫我看看這個?!?/p>
陳爺爺有些好奇地拿起盒子,打開。
當他看到里面那幾根赤紅色的東西時,整個人都僵住了。
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,取而代代的是一種極度的震驚和不敢置信。
他戴上老花鏡,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起一根,湊到眼前,仔仔細細地看。
看了足足有五分鐘,他的手都開始微微顫抖。
“丫頭……這……這東西,你從哪兒得來的?”他的聲音都變了調。
我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。
“這是在我爺爺留下的那個藥箱暗格里找到的。”
“老林……老林他……他竟然真的找到了這個!”陳爺爺喃喃自語,眼眶竟然有些泛紅。
他放下鑷子,看著我,眼神復雜。
“丫頭,你知道這是什么嗎?”
我搖搖頭。
“這是‘赤血龍須’,傳說中長在極寒之地懸崖峭壁上的奇藥。它能活死人,肉白骨,是真正的救命仙草!”
我聽得目瞪口呆。
活死人,肉白骨?這不是武俠小說里才有的情節嗎?
“陳爺爺,您沒開玩笑吧?”
“我拿我一輩子的聲譽跟你開玩笑?”陳爺爺的表情無比嚴肅,“這種藥材,已經絕跡快五十年了!我只在最古老的醫書上見過它的圖譜和記載。沒想到,我這輩子,竟然能親眼見到實物!”
他激動地站起來,在診室里來回踱步。
“你爺爺……他真是個奇人!他一輩子都在尋找這些失傳的古方和藥材,沒想到,真的被他找到了!”
他又問我:“那個藥箱呢?你爺爺的那個藥箱,你帶來了嗎?”
我說:“太重了,沒帶來,在我家里。”
“快!快帶我去看看!”陳爺爺顯得比我還著急,“那箱子里,肯定還有別的寶貝!那不是一個普通的藥箱,丫頭,那是你爺爺留給你的一座寶庫啊!”
7
我帶著陳爺爺回到家。
當我爸媽看到陳爺爺為了一個藥箱,親自登門時,都驚呆了。
陳爺爺完全沒心思客套,一進門就直奔陽臺。
他像個見到了心愛玩具的孩子,圍著那個藥箱,嘖嘖稱奇。
“就是這個!就是這個!老林當年就是用這個箱子,給我裝了他親手炮制的藥酒,治好了我多年的老寒腿!”
他撫摸著箱子上的紋路,眼神里滿是懷念。
然后,他開始一個一個地拉開那些小抽屜。
每打開一個,他都會發出一聲驚嘆。
“天吶!這是百年份的野生何首烏!你看這形態,已經初具人形了!”
“這是雪線之上采的冬蟲夏草!個頭不大,但藥性極強!”
“這是……這是用古法炮制的附子!現在已經沒人會這種手藝了,毒性去得干凈,藥效卻能保留十成!”
我爸媽和我,站在旁邊,像三個聽天書的傻子。
我們一直以為,這里面裝的,就是些普通的藥材。
沒想到,在陳爺爺眼里,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寶。
陳爺爺越看越激動,最后,他指著一包用油紙包得嚴嚴實實的東西,問我:“丫頭,這個能打開看看嗎?”
我點點頭。
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油紙,里面是一些看起來像黑色小石子的東西。
“果然是它!”陳爺爺的聲音都在發抖,“這是‘九轉還魂丹’的半成品!你爺爺當年跟我提過,他一直在研究這個古方,可惜,還差一味主藥,沒能煉成?!?/p>
他看著我,鄭重地說道:“丫頭,你知不知道,光是這箱子里的藥材,如果拿出去賣,價值連城!甚至,有很多是有錢都買不到的絕版貨!”
我徹底懵了。
價值連城?
我看著這個被王女士嫌棄為“晦氣”,被張偉視為“破爛”的箱子,心里五味雜陳。
原來,我守著的,真的是一座寶庫。
只是,我自己都不知道。
陳爺爺把所有的抽屜都關好,長長地舒了一口氣。
他拍了拍我的肩膀,語重心長地說:“丫頭,你爺爺把這個箱子留給你,不是讓你拿去換錢的?!?/p>
“他這是把一輩子的心血和希望,都交給了你。”

“這些藥材,在不懂的人手里,是干草。但在懂的人手里,是能救命的寶貝?!?/p>
“你要好好收著,更要……好好用它?!?/p>
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。
那天,陳爺爺在我家待了很久。
他給我講了很多關于我爺爺的故事。
講他如何為了尋找一味藥,在深山里待了半個月。
講他如何為了一個貧苦的病人,免費送藥,甚至倒貼錢。
講他如何把“醫者仁心”這四個字,刻在骨子里。
聽著這些故事,我眼中的爺爺,形象越來越高大,也越來越清晰。
而那個藥箱,在我心里,也變得越來越重。
8
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張偉和他媽的耳朵里。
我也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,或許是陳爺爺的某個徒弟,或許是某個來看病的鄰居。
總之,這個世界,永遠不缺傳聲筒。
那天,我正在家里幫我媽擇菜,門鈴響了。
我媽去開門,門口站著的,是笑得像一朵盛開的菊花的王女士,和她那個一臉尷尬的兒子,張偉。
王女士手里提著大包小包的禮品,什么燕窩、海參,堆得像小山一樣。
“哎喲,親家母!”她一開口,那甜得發膩的聲音,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,“我來看看您和親家公!”
我媽愣在門口,都不知道該不該讓她進來。
我放下手里的菜,走了過去。
“王阿姨,您有什么事嗎?”我的語氣很平淡。
王女士看到我,笑得更燦爛了。
“愫愫啊,你看你,還跟阿姨置氣呢?前幾天是阿姨不對,阿姨老糊涂了,說話不過腦子,你別往心里去啊!”
她一邊說,一邊硬是擠進了門。
張偉跟在她身后,眼神躲躲閃閃的,不敢看我。
王女士把禮品堆在客廳的桌子上,拉著我的手,親熱得不行。
“愫愫,我聽說了,你爺爺那個藥箱,是個寶貝??!哎喲,你這孩子,有這么好的東西,怎么不早說呢?害得阿姨誤會了,真是的!”
她拍著我的手背,力道不小。
“你看,咱們都是一家人,你的寶貝,不就是我們家的寶貝嗎?張偉,你快跟愫愫道個歉,那天就不該聽我的,把那么貴重的東西往外推!”
張偉被他媽推了一下,才不情不愿地開口。
“愫愫,對不起,我……”
我甩開王女士的手,后退了一步。
我看著他們母子倆,這變臉的速度,比翻書還快。
前幾天還嫌棄得要死,說是“晦氣”的“破爛”。
今天一聽說值錢了,就成了“我們家的寶貝”。
這副嘴臉,真是讓人惡心。
我冷笑一聲。
“王阿姨,您記錯了吧?我們已經不是一家人了?!?/p>
“還有,那箱子,前幾天您不是還說它‘不吉利’,會‘沖了財運’嗎?怎么今天就成寶貝了?”
“難道這箱子的風水,還能一夜之間就變了?”
我的話,像一把把刀子,戳得王女士臉上的笑容都僵住了。
她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,很是精彩。
張偉急了,上前一步。
“林愫!你怎么說話呢?我媽都跟你道歉了,你還想怎么樣?”
“我想怎么樣?”我看著他,覺得可笑至極,“我不想怎么樣。我只想請你們離開我家。這里不歡迎你們?!?/p>
“你!”張偉氣得指著我,說不出話來。
王女士到底是見過世面的,很快就調整好了表情。
她又換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。
“愫愫,你怎么能這么說呢?你和張偉三年的感情,難道說斷就斷了?阿姨知道,你心里還有他,對不對?”
“你別任性了,跟我們回家吧。那個藥箱,我們找個最好的保險柜給你存起來,保證安安全全的!”
回家?存起來?
說到底,還是惦記著我這箱子里的東西。
我算是看透了。
在他們眼里,沒有感情,沒有尊重,只有利益。
9
我爸聽見動靜,從房間里出來了。
他看到王女士,臉色一沉。
“我們家不歡迎你們,請回吧?!蔽野值穆曇舨桓撸苡辛?。
王女士的臉色徹底掛不住了。
“親家公,你這是什么意思?我們是來賠禮道歉的!”
“賠禮道歉?”我爸冷哼一聲,“我女兒的傳家寶,被你們說成是‘晦氣’的東西,差點當垃圾扔了。現在發現它值錢了,就跑來道歉?你們這歉,未免也太廉價了!”
“我告訴你們,那箱子里的東西,別說賣,就是送,也絕對不會給你們這種見利忘義的人!”
我爸一番話,說得擲地有聲。
王女士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。
她大概沒想到,我們這一家子,都是硬骨頭。
張偉的臉漲成了豬肝色。
他大概覺得,在我們家,他和他媽的面子,都被丟在了地上。
他突然指著我,說了一句讓我徹底死心的話。
“林愫,我最后問你一次,你到底跟不跟我走?”
“那個箱子,你到底給不給?”
他竟然把箱子,和我,放在了天平的兩端。
好像我這個人,還不如那個箱子重要。
或者說,在他眼里,我和箱子,都是可以被估價的物品。
我看著他,突然就笑了。
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。
我為我過去三年的青春,感到不值。
我為我曾經愛過這樣一個男人,感到悲哀。
我一字一句地告訴他:“張偉,你聽清楚了?!?/p>
“第一,我們已經分手了,我不會跟你走?!?/p>
“第二,那個箱子,是我的,永遠都是我的。跟你,跟你媽,沒有一毛錢關系?!?/p>
“現在,請你們,立刻,馬上,從我家消失!”
我指著門口,下了逐客令。
王女士氣得渾身發抖,她指著我,尖聲叫道:“你……你這個女人!不識好歹!我們家張偉要你,是你的福氣!你別后悔!”
“我最后悔的,就是認識你們?!蔽依淅涞鼗鼐吹馈?/p>
張偉拉著他暴怒的母親,灰溜溜地走了。
關上門的那一刻,我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了。
我靠在門上,緩緩地滑坐到地上。
我爸媽沒有說話,只是默默地陪著我。
我知道,這場戰爭,還沒有結束。
以王女士的性格,她絕對不會善罷甘甘休。
10
果不其然,第二天,我就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。
電話那頭,是一個聽起來很精明的男人。
“是林愫小姐嗎?我是張偉先生的代理律師?!?/p>
律師?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
“我打電話給您,是想跟您談一下關于您和張偉先生同居期間共同財產分割的問題?!?/p>
我簡直要被氣笑了。
共同財產?
“我們之間沒有什么共同財產?!?/p>
“林小姐,話不能這么說?!甭蓭煹穆曇舨痪o不慢,“據我們當事人稱,您手中有一個祖傳的藥箱,里面的藥材價值不菲。這個藥箱,是在您二位同居期間,由我們當事人出資出力,幫您搬運、保管的。所以,我們當事人認為,他對這個藥箱,也享有一定的權利。”
我被這番無恥的言論,驚得說不出話來。
出資出力?
他指的是,他叫了搬家公司,然后站在旁邊指手畫腳嗎?
保管?
他指的是,他把它扔在角落里,還嫌它晦氣嗎?
這簡直是強盜邏輯!
“你們這是敲詐!”我氣得聲音都在抖。
“林小姐,請您注意您的用詞。”律師的聲音依舊平靜,“我們只是在維護我們當事人的合法權益。如果您拒絕協商,我們不排除通過法律途徑解決。”
掛了電話,我氣得渾身冰冷。
我沒想到,他們竟然能無恥到這個地步!
為了得到那個藥箱,他們竟然不惜請律師,告我!
我把這件事告訴了我爸媽和陳爺爺。
我爸氣得差點把手機摔了。
陳爺爺倒是很鎮定。
他聽完,沉思了片刻,說:“丫頭,別怕。他們這是在嚇唬你。”
“這個官司,他們打不贏。”
“那個藥箱,是你爺爺的遺物,有你父親作為繼承人,有我作為人證,物證、人證俱在,產權清晰,跟那個姓張的小子,沒有半點關系?!?/p>
“他所謂的‘出資出力’,在法律上根本站不住腳?!?/p>
聽了陳爺爺的分析,我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。
“那我現在該怎么辦?”
“等。”陳爺爺說,“等他們出招。你放心,邪不壓正?!?/p>
11
接下來的幾天,我過得心神不寧。
雖然有陳爺爺給我撐腰,但我還是擔心。
我一個普通人,哪里跟律師打過交道。
萬一他們真的把我告上法庭怎么辦?
就在我焦慮不安的時候,事情又有了新的轉機。
陳爺爺給我打來電話,聲音很急。
“丫頭,你快來我這一趟!出大事了!”
我心里一驚,趕緊打車去了百草堂。
一進門,就看到診室里圍滿了人。
陳爺爺的臉色很難看。
在診床邊,躺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,臉色發青,呼吸微弱。
旁邊,一對年輕夫婦哭得撕心裂肺。
“陳老,求求您,救救我兒子!求求您了!”年輕的父親跪在地上,一個勁兒地磕頭。
陳爺爺扶起他,嘆了口氣。
“我已經盡力了。這孩子得的是一種罕見的急癥,叫‘鎖喉風’,發病極快,尋常藥物,根本來不及起效?!?/p>
“那怎么辦?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……”年輕的母親泣不成聲。
陳爺爺的目光,突然轉向了我。
他看著我,眼神里帶著一絲猶豫和探尋。
“或許……還有一個辦法。”
他把我拉到一邊,低聲說:“丫頭,還記得你爺爺留下的那個‘赤血龍須’嗎?”
我點點頭。
“醫書上記載,‘赤血龍須’,是治療‘鎖喉風’的唯一特效藥?!?/p>
我的心,猛地一跳。
我明白了陳爺爺的意思。
他想用我爺爺留下的藥,救這個孩子。
可是……
那張紙條上,爺爺的字跡,還歷歷在目。
“非大善大德者,不可用?!?/p>
我不是大善大德之人。
而且,這藥材如此珍貴,用了,就沒了。
我心里很矛盾。
一邊,是一個危在旦夕的生命。
另一邊,是我爺爺的遺訓和絕版的珍寶。
我該怎么選?
我看到那個孩子的臉,因為缺氧,已經開始發紫。
我看到他父母臉上,那種絕望和痛苦。
我想起了我的爺爺。
如果他在這里,他會怎么做?
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拿出藥材,救這個孩子。
因為他是一個醫者。
醫者的天職,就是救死扶傷。
什么價值連城,什么絕版珍寶,在生命面前,都一文不值。
我突然就想通了。
我看著陳爺爺,重重地點了點頭。
“陳爺爺,我懂了。藥,在我家。我馬上去取!”
12
我用最快的速度回了家,取來了那個烏木盒子。
當我把盒子交到陳爺爺手上時,我的手,是顫抖的。
但我的心,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。
陳爺爺的眼眶紅了。
他拍了拍我的手,說:“好孩子,你爺爺在天有靈,會為你驕傲的。”
他沒有再多說,立刻開始配藥。
他取了一根赤血龍須,小心翼翼地放進藥臼,配上其他幾味藥材,迅速研磨成粉,用溫水化開,給那個孩子灌了下去。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緊張地看著。
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。
大概過了十分鐘,奇跡發生了。
那個孩子原本青紫的臉色,竟然慢慢地開始恢復紅潤。
他的呼吸,也漸漸平穩了下來。
又過了幾分鐘,他“哇”的一聲,哭了出來。
聲音雖然不大,但很有力。
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。
那對年輕夫婦,更是喜極而泣,抱著孩子,對著陳爺爺和我,就要下跪。
“恩人!你們是我們一家的大恩人啊!”
我趕緊扶住他們。
“別這樣,救人的是陳爺爺,我只是……做了我該做的事?!?/p>
陳爺爺也擺擺手。
“要謝,就謝老林吧。是他,留下了這救命的仙草?!?/p>
那天,百草堂里,充滿了劫后余生的喜悅和感激。
我看著那個恢復了生氣的孩子,看著他父母臉上失而復得的笑容,我突然覺得,我手里的那個烏木盒子,比任何時候都更有分量。
我好像有點明白,爺爺寫下那句“非大善大德者,不可用”的真正含義了。
他不是要我把藥藏起來,當成一個死物。
他是要我,用一顆善良和有德行之心,去判斷,這藥,該用在何處。
這才是真正的傳承。
13
孩子得救的消息,像長了翅膀一樣,在整個街區傳開了。
大家都知道了,我爺爺留下了一個神奇的藥箱,里面有能救命的絕版藥材。
也知道了,我為了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,毫不猶豫地拿出了傳家寶。
一時間,我們家門口,門庭若市。
有來求醫問藥的,有來表示感謝的,還有一些記者,想來采訪我。
我都被我爸媽擋了回去。
我們只是普通人,不想被過多打擾。
但這件事,也徹底斷了張偉和他媽的念想。
他們的律師,再也沒有打來過電話。
大概他們也知道,在輿論面前,他們那套強盜邏輯,已經成了一個笑話。
如果他們再敢糾纏,只會被千夫所指。
我聽說,張偉和他媽,在我們這個片區,已經“社死”了。
出門買個菜,都會被人指指點點。
“看,就是他們家,為了錢,連臉都不要了。”
“是啊,那么好的兒媳婦,就因為一個箱子,就給作沒了,真是眼瞎心盲。”
“活該!這種人,就該一輩子發不了財!”
王女士受不了這種指點,據說已經搬家了。
張偉的工作,也受到了影響。
他們公司的大老板,恰好就是那個被救孩子的遠房親戚。
老板知道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后,直接把張偉從項目負責人的位置上擼了下來,發配去看倉庫了。
他的“富貴太太”夢,也徹底破碎了。
聽到這些消息,我心里沒有一絲快意。
只覺得,世事無常,因果循環。
他們當初種下了什么樣的因,如今,就得嘗到什么樣的果。
14
風波過去后,我的生活,也漸漸回歸了平靜。
我沒有再去找工作,而是留在了家里。
我每天都會花很多時間,待在那個藥箱旁邊。
我請陳爺爺,教我辨認那些藥材,教我它們的名字、性味、和功效。
陳爺爺傾囊相授。
他說:“丫頭,你很有天賦。你身上,有你爺爺的影子?!?/p>
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天賦。
我只知道,當我撫摸著那些藥材,聞著那股沉靜的藥香時,我的心,是安定的。
我好像,找到了我人生的方向。
我不想成為什么偉大的醫生。
我只想,守好爺爺留下的這份傳承。
讓這些沉睡的寶貝,在需要它們的時候,能再次發光發熱。
這天下午,陽光正好。
我坐在陽臺上,用一塊軟布,輕輕擦拭著那個樟木藥箱。
箱子上的銅鎖扣,在陽光下,泛著溫暖的光。
我仿佛看到,很多年前,我的爺爺,也是在這樣一個下午,坐在這里,戴著老花鏡,微笑著,看著滿箱的藥材。
他的目光,穿越了歲月,落在了我的身上。
充滿了慈愛,和期許。
我笑了。
我知道,我沒有辜負他。
我把祖傳的藥箱送人,他嫌不吉利。
可他不知道,他推開的,不是一個破箱子,而是一份沉甸甸的、用金錢無法衡量的愛與傳承。
而我,何其有幸,最終,親手接住了它。



